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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女鬼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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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爺,這事要不要從長計議一下,自古陸家鬼手沒有落在女子的身上。”說話的是大伯的叔父,算是長輩。大伯只能停下來應對,這句話有份量,眾人洗耳恭聽。

“叔父說得是,可是叔父想過沒有,陸家的根基是什麽?”大伯看似無意一句話,問得老叔父啞口無言,其實這些人無外乎就想著當家賺大錢的事,並沒有想太多,這也是大家族的悲哀。有時想想他為了保住陸家家業所付出的,真是不值。

“這陸家祖傳下來的手藝,就是根基,流傳下去,就把根基守住了。”老叔父見識畢竟比年輕人多些,略一沈吟也答了上來。

“叔父說得好陸家的根基,就是鬼手。如果沒有鬼手,陸家是什麽?”大伯擡眼掃了一下眾人,目光陰沈,燈下的諸人黯然,這是沒想到的,如果沒有鬼手,別說皇商,就是個跑大街賣泥人兒的。這算是提醒,也算是警告,這句話的份量足了,沒有人再敢說閑話,很快說恢覆了家宴應該有的氛圍。大伯松口氣,拭了一下額頭的汗,看我和大奶奶還傻立在那裏,就走了過來。

“你早知道的,不告訴我。”大奶奶埋怨道。

“你知道的不比我少,若你不知,何苦當日把阿典送回去?”大伯冷冷一笑,大奶奶被戳中了痛處,不敢再回辯。

“我沒想太多,只是覺得做鬼手太苦……”大奶奶低下頭,拉著我的手揉搓了兩下。

“都知道苦,可總得有人上。”大伯苦笑一下,轉身向宴席走去。大奶奶拉著我,跟在後面。

我成為新鬼手這件事,徹底絕了葉如蒿帶我離開的念頭,八月十六那天他就準備動身了。

陸家人起了一個大早,給葉如蒿準備了豐盛的禮物,一家人就跟迎接他時一樣,都送到大門口。我被大伯抱在懷裏,還是睡眼惺忪,一個勁兒打瞌睡,不提防有人端起我的下巴,擡眼時正對上葉如蒿的藍眸。

“阿典長大了要去江南找葉伯伯,好不好?”葉如蒿笑瞇瞇地說,我點了點頭,也笑了。他不舍地松開手,轉身向馬車走去。

大奶奶一直站在旁邊,也不說話,靜靜看著,待葉如蒿一腳踏上馬車時,大奶奶身體忽地向前一傾,竟是想追過去的意思。大伯騰出一只手來,把大奶奶的胳膊死死拉住。大奶奶不肯再動,只是身體抖得像打擺子一般。大伯把我順勢向大奶奶懷裏一塞,她不得不接住。馬車已經啟動,葉如蒿掀起簾子向這邊招了招手,算是完成告別儀式,院外的人三三倆倆往院子裏走,大奶奶抱緊我走在最前面,我兩耳生風,不知她急的是什麽,進了她的院子,她把我往地上一放,就快步走進屋子,不等我跟上,反手把門一關。

我楞在門外,裏面靜悄悄的,沒有任何聲響。我就那樣呆呆看著,直到大伯拍了拍我的肩膀,拉著我向後院走去。

兩個月後,下了第一場雪,天氣寒冷,也到了封窖的時候。正好閑下來,大伯決定把我成為鬼手的儀式都做了,也堵了眾人的嘴,省著在這件事上再有人饒舌。

我傷好後從大奶奶的屋子搬回自己的屋子,只是房子重新整飭了一下,粉刷一新,又搬來許多新家具。大奶奶又把蘭媽要過來照顧我,這樣一來我也有了自己的心腹,生活安逸得多。

為了我的正日子,蘭媽和宋嫂一直在趕制新衣服。現在是冬月,天氣寒冷,她們就把活計拿到我的屋子裏做。桌子上攤了布料和棉絮,地上生起爐火。我坐在炕上,全身暖洋洋的,聽她們有一搭無一搭閑聊。

“我又找了一塊料子,給阿典做雙新鞋面。”進來的是二姨娘,現在顏夕不在,她就各屋轉轉,幫幫忙,也是閑疾難耐。

“二奶奶把東西放下吧,一會水滾了我就攪漿糊。”蘭媽說起身去看爐火。我從炕裏移下來,給二姨娘請了一個安。

“阿典這些天不出屋,養得又白又胖。”二姨娘說著,伸手親昵地在我的臉上拍了一下,她的手還帶著外面的寒氣,我打了一個冷戰。二姨娘笑了,蘭媽和宋嫂也笑起來。

“怎麽也想不到,小姐能當上鬼手,這可是奇了。”蘭媽說著用牙咬斷白線,又瞇著眼睛去認針,比了半天看不清,宋嫂向我一呶嘴。

“讓阿典幫忙,我的眼睛也不中了。”蘭媽忙把針線送過來,我接在手中,靈巧地一穿,針就認好了。

“以後阿典不用學女紅了?她的手巧著呢,可惜一個好坯子了。”蘭嫂惋惜地說。

“鬼手還學什麽女紅,只管供起來就是了,這可是陸家的飯碗,誰惹得起?”宋嫂在陸家做久了,對這些還知道些,二姨娘聽了並不插嘴,只是低頭抿著嘴似笑非笑。爐上的水壺撲哧撲哧滾起水花兒,二姨娘搶著過去倒水。

“我也是不懂了,這鬼手,必是陸家的血脈才行?”蘭媽問的突兀,宋嫂一怔。

“不是陸家的血脈,如何成了陸家的鬼手?你這趕情說的是胡話啊?”宋嫂嗔怪道,蘭嫂滿面通紅,一個勁兒往回拉,只管把這話題繞過去。說者無意,聽者可有心,二姨娘攪好漿糊,拿起一片緞子和在粗布上,比量一下,就用小竹片刮上薄薄一層漿糊,這是做鞋面打鬲本底兒的。我見阿娘和蘭媽做過,也會一些,在炕上坐得渾身燥熱,也想活動一下,就湊過來幫忙。

“可是的,阿典這小模樣出落的,比小七還水靈了,不知是像爹還是像娘呢?”二姨娘頭也不擡地說道。

宋嫂把我認真看了看,搖了搖頭說:“打阿典第一天來,我就比量過,可是誰也不像呢。”

“蘭媽,你說,你跟你們奶奶時間久了,你知道根底。”二姨娘向蘭媽瞄了一眼。

自從剛蘭媽說錯話,就一直不肯擡頭,不知心裏合計什麽,突然被二姨娘一看,心裏一驚,恐慌也寫到了臉上,慌得不知怎麽接話了。

“你這是怎麽了?失了魂一般,是問你,阿典像爹還是娘。”

“其實,我過來做工也不久,不知底細,都像一點吧,呵呵。”蘭媽胡亂應付一下,就緊閉上嘴,低頭認真縫起來,任宋嫂和二姨娘怎麽撩拔只是不肯再說話。

我卻有些狐疑起來,從我記事起蘭媽就在我們家,從阿娘的話裏話外,她應該是在阿娘嫁給阿爹時就買過來的,怎麽現在成了不知底細的新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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